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滴答—

黑暗中響起不重不輕的聲音,熟悉的仿佛是身體的記憶在作祟。

滴答—滴答—

到底是在哪聽過……我抱著疑惑,緩緩睜開眼皮,放眼是無盡的漆黑,就在想著自己到底身在何處時,某處突然亮了起來,就像表演舞台劇開場的方式,鎂光燈所聚焦的地方是即將上演的故事,不容拒絕的宣告揭幕。

滴答—滴答—滴答—

我終於知道聲音哪來了。

熟悉的醫療架子上掛著點滴,把自身過多卻無處發洩的營養素,包在眼淚的形狀裡,從細小的針柱管道中爭湧而出,空泛泛的卻飽含著重量,打在地上發出沉痛的哀鳴。

一群穿著綠色衣服的人圍在躺在床上的婦人身邊,狀況看起來很危急,戴著口罩的專業醫護人員就算看不到臉,但從眼神中還是能讀到不詳的訊息。床上的婦人痛苦的痙攣,發出慘叫,奇怪的是,那群人忙亂的聲音完全被按了禁音似的,就連婦人的喊叫聲也被真空抽走一般,整個空間裡只剩下點滴滴答的聲響。

婦人大力的呼吸,身體起伏的劇烈,她一直別過頭用著隨時要倒下的身體,像扭乾抹布一樣把身體所有的力氣全扭了出來,躺著身體也順著力氣而微微撐起,最後,一個看起來像是主治的醫生直起了身子,像是收到暗號,婦人立即倒下,喘著最後口氣望向醫生。

那一瞬間,當看到醫生手裡那團被層層布條包裹的物體,我陡然一顫。

醫生搖搖頭,沒有管婦人的哀求,就抱著那團物體離開了,留下她孤伶伶躺在手術台上,一個人。

滴答—滴答—

已經分不清聲音到底是從點滴管發出來的,還是婦人別過頭忍不住的啜泣。雖然一直看不到婦人的臉,但那身影似是跟什麼景象重疊,好像每天都看過,太過於日常而沒放在心上,但卻又缺失不可的存在,於是對那微微顫抖的身軀升起不捨與憐憫,甚至好想馬上衝過去緊緊抱住她。

等意識到時我已經走到婦人旁,伸出的手一時尷尬的收不回來,正想著要說什麼安慰時,那婦人緩緩轉了過來。

「……我可憐的……孩子……」

婦人那張蒼白的臉掛著滲人的笑容,裂開的唇角還有因為笑容而撕扯的肌肉在臉上留下駭人的曲線。

「我的孩子。」

那女人突然整個撲了上來,恐怖的臉在我眼前放大好幾倍,我受不了刺激的大叫。

 

「褚!」

「嗚哇!」猛然睜開眼,就跟一雙紅眼撞上,是學長!

「學……學長?!」眨眨眼,我有點驚魂未定得看了四周。

「褚!」肩膀被抓住,身體被迫轉過去面對學長,「你先冷靜下來。」

我要冷靜什麼?!女人的笑臉一直在我腦裡揮之不去,彷彿她掛在我身後,臉上駭人的笑容幽幽得盯著我也說不定……我有總悚然的直覺,那個女人想把我抓走……越是這樣想,我越是怕得想要掙脫束縛我的人。

「褚!」

啪—

我停下掙扎,左臉火辣辣的痛感刺得我一下忘了怕什麼、又是為了什麼而想逃離,只是怔怔地望著學長。

「沒事了,那隻鳥也被丟出去了,這裡沒人傷害你。」學長放低聲音,輕聲安慰道,「沒事了。」

肩膀被用力按了一下,像是想拉回我的意識,讓我清醒點,而實際上,真正讓我清醒的不是肩膀上熾熱的溫度,是學長略帶狼狽的模樣,紮起的銀色馬尾沒有平時打理的整齊,本來乾淨燙平的衣服沾染不少土塵。

「學長……」你怎麼變成這樣……

話哽在喉嚨裡沒說出來,化做酸水吞回胃袋裡翻攪。

只要想到眼前的人只是因為我媽的關係而幫忙照顧我,就有總想趕快逃離這裡的衝動與難過。明明之前都不會有這種感覺,明明我們之間的相處就跟以前一樣,然而的確有什麼在我們之間產生了變化,更悲傷的是,這變化只有我感覺的到。

暗戀是這種感覺嗎?還是說,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才會這般難受?

學長,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認真……
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把你捲進奇怪的事件,所以至少你要自私點,碰到危險就自己一個人跑,把我扔了也沒關係!這樣我的罪惡感會少一點。

我不希望身邊的人成為下一個舅舅,特別是學長。

下意識避開了以前一直很喜歡望著的赤紅色,那雙眼睛在這裡如同唯一的火燭,在我陷入絕境時適時拉了我一把,為我照亮另一條不同的道路。我怕自己會想去佔有這唯一的溫暖,完全融入在明亮之中,卻忘了背後陰影的存在。

「幹嘛道歉?」被學長這麼一問,我倒是大大愣住。

「……你不會覺得我很麻煩?」

學長翻了個白眼,「你也不是一、兩天就這樣了。」

……學長,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唉……

學長聳聳肩,雙手撐在後面,過長的馬尾末端在地面捲出一個弧度。我忽然想到小學時的學長,那時候他的頭髮還沒這麼長,及肩的長度像個女孩子。

 

「會願意待在你這樣的笨蛋身邊,你覺得我還會怕麻煩嗎?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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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余熙余熙奈落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